「去到山海界吧。」
……
掙開眼,妖怪在空中盤旋、交戰,砲火聲不斷的響在耳際,時不時有哭喊聲取代爆炸聲,四處看了看被血染紅的街道,視線漸漸的模糊起來。
「這裡!」一個高大的男人抓著自己和一個女人躲進建築,眼前又清晰了些。
「小雪、素蘭,等我。」男人說。
「真的不能不去嗎?」女人拉著男人的袖子問。
「『他們』沒有主動殺害人類,我想也許可以試著溝通看看。」男人說。
「會回來嗎?」女人問。
「當然會!」男人嘿嘿一笑,揉著女人的臉說:「我可不會讓我的小素蘭守寡。」
「別胡鬧!孩子還在這邊呢!」女人臉上一紅,拍開男人的手說。
「小雪,爸爸不在的期間要好好聽你媽的話。」男人說。
「知道。」
「小素蘭,親我一個。」男人嘻皮笑臉的說。
「不要,回來再親不遲。」女人哼聲說。
「好啦,你們就等我好消息。」男人蹲下讓兩人抱了一會兒,走出屋子時順便帶上門。
吱嘎!碰!
門軸傳出的聲響,被門關上時的力道給止住。
……
「請問裡面的是葉太太嗎?」
頭好痛…眼前好黑…
「哪位?」女人不敢隨便開門,隔著門問。
「我是蜉蝣一族族長,玉麟。」外面的人用著不太標準的中文說。
「玉麟先生…」女人似乎知道了什麼,咬牙問:「我丈夫呢?」
「在我肩膀上。」玉麟說。
女人聞言馬上開鎖,用力的把門推開,只是男人並不是想像中的安好。男人全身上下都留著血,玉麟將男人放下後,女人迅速的跑到男人旁邊。
「小素蘭,親我一個?」男人笑問。
「你…沒事吧?」女人驚慌的表情,讓自己一輩子也無法忘記。
「親我一個就沒事了。」男人說。
女人雙膝跪在地上,將男人的頭扶起,親了一下男人的嘴唇說:「好點了嗎?」
「呵呵,好很多,很多。」男人嘻嘻笑著。
「再親多一點會更好吧?」女人牽起男人的手問。
男人輕微的點頭,女人微笑說:「知道,還要是吧?」女人又輕點一下。
「小雪…」男人聲音有點沙啞。
「依雪,你爸在叫你。」女人回頭說。
「好。」
「小雪,聽媽媽的話。」男人說。
「知道了。」
「別亂用你所學的欺負人。」男人又說。
「沒問題。」
「還有…長頭髮別剪掉。」男人越說越沒力氣。
「放心,我都記住了。」
「嗯…你重複一遍我要你記得的。」男人說。
「聽媽的話、別亂打人、長頭髮別剪掉。」
「呵呵。」男人眼睛閉上,笑說:「小素蘭,再親我一個。」
「沒問題,回到家要幾個都沒問題。」女人說完,嘴唇輕貼在男人的嘴唇上幾秒後抬起頭,問:「還要嗎?」
「還要嗎?」女人緊握的那隻手已經垂下,卻還是輕聲問。
「好。」女人自問自答,把頭又貼了下去。
「去到山海界吧…」
一月十八號,星期六。眼前一花,在倒下去前,在這不知道是誰的屋子,玄關牆上日曆的日期映入視網膜,久久無法消失。
……
「依雪!別賴床了!」熟悉的聲,熟悉的音調,卻是不同的語調。
「媽?」葉依雪躺起來看著方素蘭,搞不清楚哪邊才是夢境。
「媽什麼媽?快去上學!」方素蘭掀開葉依雪的被子,將葉依雪趕下床。
「媽,今天幾月幾號?」葉依雪問。
「你是睡昏頭還怎樣?」方素蘭皺眉看著葉依雪,說:「先跟你警告!如果上課還敢睡覺你回來就完蛋了!」
「媽…今天是幾月幾號阿?」葉依雪甩了甩頭,烏溜溜到腰間的長髮晃動著。
「怎麼一直問這問題?是不是發燒阿?」方素蘭摸了摸葉依雪的前額,確認沒有感冒才說:「九月十八號。」
「九月十八號…」還有四個月?不對!那只是夢!
方素蘭走出葉依雪的房間後,葉依雪站到全身鏡前看著自己的臉,五官秀氣,眼神透露著慵懶的神態,白皙的皮膚加上黑色的長髮,容易讓人第一眼認定自己是個女生。
「這頭髮真煩…好想剪掉。」葉依雪抓了抓頭,換好衣服走到樓下廚房,說:「早,爸。」
「小雪阿!早安阿!」男人笑說:「怎樣?小素蘭?你看我們家的小雪可不可愛。」
「葉靖皓!別叫我小素蘭!」方素蘭將蛋從鍋裡滑到盤子上說。
「別這麼冷淡嘛!」葉靖皓將吐司放進嘴裡咬幾下說:「小雪,今天要來館子嗎?」
「嗯。」
「太好了!多交你一些新招,這樣就不怕被色狼騷擾了!」葉靖皓說。
「可以把頭髮剪掉嗎?」葉依雪問。
「嗄?」葉靖皓吃驚的搖頭說:「不行!不行!這樣就突顯不出小雪的可愛之處了!」
「怎麼突然想剪頭髮?」方素蘭問。
「沒,只是隨便問問。」葉依雪說。
「別嚇你爸阿…」葉靖皓說:「今天敎你一些我的新點子。」
「別聊了!再聊下去依雪要遲到了。」方素蘭把葉靖皓從椅子上趕走,說:「你也快去上班,上完班還要去館子敎你的學生。」
「今天休館,只敎小雪。」葉靖皓說。
「那你快去上班!」方素蘭說:「依雪也快點出門,雙寧大概已經在外面等你了,別讓女孩子等太久。」
「好。」葉依雪背起書包,又將蛋夾進兩片吐司內後才走出去。
「小雪今天好像怎麼沒精神?」葉靖皓問。
「也許是做惡夢吧?今天醒來就一直問我今天的日期。」方素蘭說。
「會不會是學校課業壓力太大?」葉靖皓說。
「哪有可能?你可別忘記你兒子才剛開學沒幾天就讓導師打電話來家裡,說要讓葉依雪在家裡睡多點,否則上課都在睡覺。」方素蘭說。
「小雪在家裡多半也都在睡覺吧?」葉靖皓皺眉,說:「該不會年紀到了,在…?」
「正經點行不行!」方素蘭說:「應該是我們多慮了。」
「也是,」葉靖皓笑說:「小雪如果有壓力就不像我了!哈哈哈!」
「還敢說!」方素蘭將公事包丟到葉靖皓身上,說:「快滾去上班!」
「是!我的小素蘭!」葉靖皓笑著轉身跑出廚房。
「小雪!早安!」褐色短髮至肩的女孩很有朝氣的說。
「雙寧。」葉依雪點頭說。
「怎麼…你好像很累?」
「沒事。」葉依雪說。
「快說!」女孩拉著葉依雪的臉走在前往高中的路上。
「別拉了。」葉依雪口音不清楚的說。
「那就快…」女孩說到一半,兩人前方卻被一名壯漢擋住去路,葉依雪抬頭一看,這人估計有一百九十公分高。
「唐雙寧,我是張旻凱!」看起來頗像張飛造型的人說:「請妳跟我交往!」
葉依雪愣了愣看向唐雙寧,見唐雙寧臉色帶著歉意,說:「對不起…」說完馬上拉著葉依雪的手繞過張旻凱跑開。
「他誰阿?見都沒見過就找妳告白。」兩人跑到校門口才停下,葉依雪問。
「張旻凱…這次新生裡面算很出名。」唐雙寧喘說。
「是喔…該不會很多女生倒追吧?」葉依雪猜測說。
「不是,出名也有很多種方式好不好。」唐雙寧瞪眼,深吸一口氣說:「他是出名的纏人,被他盯上的人會一直遇到他,最後只能妥協。」
「好可怕。」葉依雪想了想,說:「不對,該說是噁心。」
「別亂罵人!人家只是比較執著而已。」唐雙寧說。
「不過為什麼會看上妳阿?」葉依雪問。
「我不好看嗎?」唐雙寧盯著葉依雪問。
葉依雪仔細的看著唐雙寧,白裡透紅的肌膚讓人喜愛,劉海總是用可愛的小木夾旁分,眼睛有時靈動的轉著,那總是掛著微笑的嘴角實在很難讓人討厭,更正確一點來說,是讓人很容易生出好感。
上了屏東當地二流高中-縣立仁和高中後,唐雙寧的矚目度更是上升了不少。這高中的制服稍微特別一些,女生的上衣外面要搭上黑色的制服外套,裙子則是紅色的格子裙。外套的釦子偏向身體左側,鞋子必須是皮鞋。
穿著黑色襪子覆蓋小腿,高到膝蓋下方五公分處的唐雙寧,因為身高約是一百七十公分,白皙的腿也比較修長,總會讓人不禁的讓人多看幾眼。
「好看是好看…不過怎麼會看上妳?」葉依雪又問。
「難不成看上你嗎?」唐雙寧好笑的說。
「不是,我是說緣由。」葉依雪說。
「喔!」唐雙寧說:「因為貓。」
「貓?」葉依雪抓頭問。
「對阿!貓很可愛!」唐雙寧說。
「就不能詳細一點嗎?」葉依雪問。
「那天你被班導留下來,我一個人回家的時候看見他在跟貓玩,我一時好奇走到他旁邊跟著一起逗貓。」唐雙寧說。
「然後他就喜歡上妳了?」葉依雪問。
「大概…是這樣吧?」唐雙寧不確定的說。
「麻煩。」葉依雪說。
「小雪,幫我擋一下可以嗎?」唐雙寧兩眼緊閉低頭,雙手膜拜葉依雪說。
「所以我說麻煩。」葉依雪說。
「可以嗎?」唐雙寧睜開眼睛,眼神閃亮的問。
「嗯。」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葉依雪聳肩。
「對不起嘛!」唐雙寧說。
「真的對不起我就在自己臉上劃幾刀,這樣不是省事嗎?」葉依雪瞪眼說。
「你捨得嗎?」唐雙寧小跳幾步到葉依雪面前問。
「說不定捨得。」葉依雪說。
「哼!」唐雙寧轉身回到葉依雪身旁,問:「你今天怎麼那麼沒精神?」
「妳還記得喔?」葉依雪說。
「當然記得,雖然表情沒有太大的變化,但語氣卻是有點低落。」唐雙寧說。
「嗯…」葉依雪想起夢中所發生的事,頭開始暈眩起來,有點站不穩腳步的說:「我夢見我爸死掉。」
「死掉?」唐雙寧吃驚的問。
「奇怪的是,天上有妖怪亂飛,帶我爸回來的還是妖怪。」葉依雪說。
「難怪是夢…這世界哪有什麼妖怪。」唐雙寧好笑的看著葉依雪,說:「說不定是你可以獨立了。」
「獨立?什麼意思?」葉依雪問。
「通常夢到自己的長輩死掉,能解釋成自己有能力解決大多數的問題。」唐雙寧說。
「真的…嗎?」
一月十八號。斑級門口前,葉依雪想起那個日期,兩眼一閉直接在走廊上暈過去。葉依雪只聽得見周遭一陣吵鬧,還有唐雙寧的呼叫聲,其他什麼也不知道了。
「唔…」張開眼睛,吊扇轉動著,不時發出答答答的聲音。
「要喝水嗎?」
葉依雪點頭,將唐雙寧手中的杯子接過,咕嚕咕嚕的喝了下去,問:「我怎麼了?」
「老師說你貧血暈倒。」唐雙寧說:「跟你相處五年了,都不知道你有貧血耶。」
「不是,」葉依雪甩了甩頭,說:「我沒貧血的毛病。」
「我當然知道不是,是不是跟做夢有關?」唐雙寧說。
「嗯。」葉依雪點頭。
「我明白了。」唐雙寧點頭,老氣橫秋的說。
「明白什麼?」葉依雪問。
「你很愛葉爸爸,所以離不開他。」唐雙寧說。
「才不是!」葉依雪擺手,說:「我沒戀父情結。」
「真的不是嗎?」唐雙寧把臉湊近葉依雪問。
「真的不是。」葉依雪做好心理準備,咬牙回想夢裡所發生的事情,說:「一月十八號。」
「一月十八號?」唐雙寧見葉依雪沒頭沒腦的說出這日期,好奇的問。
「一月十八號我爸會死。」葉依雪頭又開始昏沉,隨時會暈過去。
「預知夢?」唐雙寧皺眉說:「就算是預知夢,也不會有妖怪吧?」
「很真實的夢…」葉依雪搖頭說:「不說了,我頭痛。」
「嗯。」唐雙寧也不勉強,說:「後面的課要上嗎?剩下兩節都是物理。下午一節數學,一節化學,兩節英文。」
「不要,這也讓我很頭痛。」葉依雪說:「我媽知道我暈倒嗎?」
「剛剛班導有打電話過去,不過葉媽媽剛好不在家的樣子。」唐雙寧說。
「那就好,幫我跟班導說我回家自己會說,不用麻煩他了。」葉依雪說。
「你不打算跟葉媽媽說嗎?」唐雙寧問。
「不了…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葉依雪說。
「你昏倒耶,還不嚴重嗎?」唐雙寧說。
「不去想那些事情就不會頭痛了。」葉依雪抓頭說。
「你那個夢你確定會實現嗎?」唐雙寧問。
「不會…吧?應該只是單純的惡夢。」葉依雪說。
「說不定只是你在妄想而已。」唐雙寧笑說。
葉依雪嗯了一聲,平躺在保健室的病床上問:「現在幾點?」
「上午九點半,你昏迷了一個多小時。」唐雙寧說。
「中午記得幫我買便當過來。」葉依雪把被子蓋住頭說。
「就只知道偷懶!」唐雙寧嗔說。
葉依雪雖然看不到唐雙寧現在的樣子,不過大概是叉腰生氣的瞪著我吧?葉依雪好笑的說:「好啦…下午的課我上,可以吧?」
「當然要上!你沒來我一定會叫葉媽媽教訓你!」唐雙寧說完拉開簾子離開保健室。
醒來時,牆上時鐘的秒針滴答滴答的走著。便當飄出的香味讓肚子咕嚕咕嚕的叫,外面傳來學生的吵鬧聲,還有教官室的廣播。
不論是什麼聲音傳進耳朵裡,這環境安穩到令葉依雪都感到有些不真實。夢中昏黃的天空,水泥地染紅的鮮血,與現在大相逕庭的世界在此時更顯的真實。
葉依雪懶懶的爬起身子,看著一旁小木桌上便當上面貼著的紙條用圓滑可愛的字跡寫著:「等等去找你,多吃、多睡,別下午上課又睡著。」
葉依雪喝了點水潤潤嘴巴,才把便當打開胡亂塞了幾口。葉依雪口齒不清的說:「我要吃炸雞腿…我不要滷的阿…」
口中不斷唸著,卻依然把肉全部往肚裡吞。葉依雪花了五分鐘就把和自己格鬥的便當解決掉,摸了摸肚子還是有些不滿足。
如果是真實的,那些妖怪什麼時候會出現呢?葉依雪不斷回想,只是夢中的記憶是從父親拉著自己和母親兩人進入建築開始的。在那時上空就已經是妖怪滿天飛,地上的建築也是有些殘破不堪,看起來已經發生了一段時間。
好像還有人說…說什麼來著?葉依雪只記得那聲音說了兩次,卻還是想不起內容所說,不過過程卻是一清二楚,那個背著自己父親回來的大翅膀妖怪叫做「玉麟」,母親還親了父親許多次。
不對!是假的!葉依雪險些又進入夢與現實的交錯點,立即拍了拍自己的雙頰讓精神好些。
只是母親那個害怕、哀傷以及失去混合而成的表情真令人心酸,想到此處葉依雪的腦袋又漸漸的痛起來,當下停止思考,拿起杯子把水一把灌入嘴裡。
「算了,等想起來再說吧。」葉依雪打了個哈欠,把身上因狼吞虎嚥所沾黏上的飯粒彈掉,身體窩進被子剛要閉上眼睛時,簾子忽然被拉開,唐雙寧冒出顆頭來問:「什麼想起來再說?」
「咦!」葉依雪被嚇一跳,皺眉說:「好歹也出點聲音,這樣會嚇到人。」
「什麼想起來?」唐雙寧問。
「夢裡的事情。」葉依雪說。
「你還在想那件事喔?別想了,反正那只是夢啦。」唐雙寧拿起便當盒晃了晃,說:「吃完了?」
葉依雪點頭說:「我下次要吃炸的。」
「想吃不會自己去買嗎?」唐雙寧皺眉說。
「每次福利社都人擠人,跟著班上外訂食物又有可能會被教官抓,叫人跑腿比較方便。」葉依雪說。
「就是這樣李品寬才會每天找我抱怨。」唐雙寧說。
「反正他第四節下課都跑第一,不找他找誰?」葉依雪理所當然的說。
「就算這樣也不能都讓他買,你也太懶惰了吧?」唐雙寧說。
「好啦!」葉依雪知道再不答應又要被唸,隨口敷衍一下說。
「別敷衍我!」唐雙寧瞪眼說:「以後每天都要自己去買!」
「那我寧願不吃。」葉依雪抓頭說。
「你很懶惰耶!」唐雙寧說。
「人非聖賢,誰都懶惰阿。」葉依雪把被子蓋住頭說。
「你!」唐雙寧辯不過葉依雪,語氣突然轉為平淡說:「我看還是交給葉媽媽處理好了。」
「啊?不要啦!」葉依雪馬上把被子拉開說。
「不要也得要。」唐雙寧說。
「我會被唸死耶。」葉依雪什麼都不怕,就怕被自己的母親抓到把柄,被大道理虐待耳朵兩小時。
「就知道你只怕葉媽媽。」唐雙寧得意的笑說。
還有怕妳威脅我要告訴我媽!葉依雪看了看時鐘說:「午休鐘聲差不多快響了,妳不先回去教室嗎?」
「也好,免得被教官抓。」唐雙寧說:「下午我會來找你。」
「找我幹麻?我會自己回去。」葉依雪皺眉說。
「會自己回來,你保證?」唐雙寧懷疑的問。
「應該,會睡過頭一點點。」葉依雪心虛的說。
「一點點是十分鐘,還是一節課?」唐雙寧又問。
「算了,妳來找我吧。」葉依雪說。
「就算你說不要,我還是會來。」唐雙寧把杯子盛滿水放在小木桌上,離開前不忘把便當盒拿起,說:「睡飽一點,別上課又打瞌睡。」
「是、是。」葉依雪沒好氣的說。
「別只會嘴上答應,也要實行。」唐雙寧走出簾子說。
一直唸。葉依雪嘴裡不滿的咕噥幾句,隨即問:「對了。雙寧,有哪些書會提起妖怪阿?」
「現在很多小說都會提起吧?」唐雙寧說。
「是嗎?」葉依雪不太長看小說,想了想又問:「有什麼比較具指標性的嗎?」
「別想了,快睡覺。」
唐雙寧傳來的聲音小了許多,估計是要走出保健室了。葉依雪眼神看著頭上的吊扇思索一些比較常聽見的仙、神、鬼、怪之類的書籍,卻是還沒想到就被轉動的吊扇給催眠入睡了。
「小雪!起床,小雪!」
「嗯…」葉依雪用右手支撐起身子,問:「現在幾點?」
「已經五點放學了!」唐雙寧生氣的說。
「是嗎?」沒想到時間過這麼快,葉依雪兩手揉著太陽穴。
「你怎麼叫都叫不醒,你是不是假睡?」唐雙寧問。
「沒有,我沒聽見妳叫我。」葉依雪伸了一個懶腰,穿好布鞋站著說:「我今天要去我爸的道館。」
「又要練習了嗎?」唐雙寧問。
「嗯,我會先送妳回去。」葉依雪說。
「還挺紳士的嘛!」唐雙寧笑了笑,說:「我沒幫你拿書包,我們先回去拿,不然值日生會把門鎖起來。」
「書包喔…好像沒什麼重要的東西。」葉依雪走出保健室說。
「課本阿!」唐雙寧跟在後面說。
「課本我都放學校。」葉依雪說。
「前幾天你不是有帶回家嗎?」唐雙寧問。
「那個喔…抽屜塞不下,只好帶回家。」葉依雪說。
「我還以為你上高中會變認真,果然是我想太多了!」唐雙寧捏著葉依雪手臂上的肌肉說。
「那是因為上高中書變多了一點,所以只好拿回家放。」葉依雪皺眉,把右手抽開說。
走過轉角,上了樓梯後再右轉便是兩人的班級,一年七班。室內昏暗,顯然已經沒有任何人在裡面了。唐雙寧走到前門推了推,又走到後門推了推,說:「被鎖起來了!今天到底是誰,怎麼那麼快就鎖起來?」
「那就回家吧。」葉依雪說。
唐雙寧瞪了葉依雪一眼,雖然葉依雪的語氣跟往常一樣沒有起伏,但那嘴角的角度確實有比正常情況更上揚幾分,讓唐雙寧有些生氣。
葉依雪是個對任何事情都不鹹不淡的人,除了面對麻煩和自己的母親,否則平常時刻都是一副可有可無、隨意生活的態度。也因此人際關係稱不上特別的好,過去偶而會有人針對葉依雪的外表做出排擠行為,最後也因為葉依雪那無所謂的態度讓人覺得無趣,那排擠的作為慢慢的消失。
而唐雙寧則是對當時排斥葉依雪的人不滿的小女孩,小學五年級的女孩本就比同年齡的男孩還要高上一些,唐雙寧那彷彿愛護小動物般的情操順理成章的幫長頭髮的葉依雪責罵那些人。
可唐雙寧真正認識葉依雪後才明白葉依雪根本不在乎,要是葉依雪想要甚至可以從葉靖皓那學來的一些功夫打翻人。知道這些後倒是讓唐雙寧害羞了好一陣子,因為當事人根本不需要自己幫忙。
自此兩人一起上、放學,從小學五年級到了高中一年級,也就是到現在。也因為這樣,唐雙寧練就了即使葉依雪表情看起來冷淡,但只要看一些小地方就能知道葉依雪此時心中情緒的洞察術。
「回家吧。」葉依雪說。
「哼!」
這人最糟糕的地方就是懶惰,連書包都不想拿!唐雙寧哼了一聲逕自走掉,葉依雪抓了抓頭跟了上去。
一路上唐雙寧賭氣不跟葉依雪說話,葉依雪自知理虧也只好跟在唐雙寧後面,到了大門口後,兩人同時停下看著站在警衛室旁的壯漢,葉依雪說:「真的是…有點麻煩。」
葉依雪快步走到唐雙寧身旁,低聲說:「這張飛好煩。」
「別叫人張飛。」唐雙寧噗嗤笑說。
「他留點鬍子就很像啦!」葉依雪說。
「好啦!快點。」唐雙寧把書包丟給葉依雪,左手勾住葉依雪的右手,而葉依雪也很大膽的把右手輕放在唐雙寧的腰上。
兩人就這麼明目張膽的走出校門口,讓其他人看的是既羨慕又忌妒葉依雪,反而是張旻凱臉色不變的走上前說:「唐雙寧,請跟我交往。」
這下子連葉依雪也大感意外,通常自己心儀的對象跟其他人這麼要好,哪還有人會上前告白?
「這…我已經有男朋友了。」唐雙寧說。
「不能給我一點機會嗎?」張旻凱問。
「你要問過我男朋友。」唐雙寧把目光轉向葉依雪說。
幹麻把問題丟給我?葉依雪皺眉看著張旻凱,說:「不行。」
「給我一個理由!」張旻凱不死心的說。
「因為,」葉依雪右手稍微用點力把唐雙寧更貼近自己,表情冷淡的說:「他是我的女人。」
張旻凱看著葉依雪,說:「我當然知道她是你女朋友,我要其他理由。」
真的很纏人!葉依雪抓了抓頭,隨便說:「你好煩,我跟她相處五年,我知道她哪天月事來、晚幾天來,喜歡吃什麼、討厭什麼,你知道嗎?」
張旻凱一愣說不出話來,唐雙寧則是臉上出現薄紅,右手在葉依雪的腰間捏了一下,僵硬的露出笑容說:「我們走吧。」
「嗯。」葉依雪皺眉,兩人忽略張旻凱走在了出去,過了幾個街頭後,葉依雪回頭確認張旻凱沒跟上來才把手放開說:「幹麻捏我。」
「誰叫你亂說話!」唐雙寧嗔說。
「哪裡亂說話,妳不是都月初來嗎?」葉依雪抓頭,問:「還是我記錯了?」
「唔!」唐雙寧臉上又紅了起來,說:「哪有人會把這種事情直接說出來!」
「我。」葉依雪指了指自己,有些得意的說:「而且他一聽完就傻住,效果超群。」
「我要先回去了!」唐雙寧生氣的說完,把葉依雪手中的書包搶過頭也不回的跑走了。
「又沒關係,效果有到就好啊。」葉依雪抓頭說完,朝反方向走去。
葉依雪到了父親葉靖皓開的道館時已經是六點半,門口旁掛著刻著「葉武館」兩字的木製扁額。
武術,據說這是父親年輕時去拜山學來的,而之所以會和母親結婚的原因是母親太漂亮,在街上被小混混欺負時,父親挺身而出雙拳打跑五個,母親被父親的英姿迷的暈頭轉向,才會糊裡糊塗在一起。
至於這種比鄉土芭樂劇還要灑狗血的劇情是不是真的,葉依雪每次問起都會被母親反駁,夫妻兩人一個說有一個堅持說沒有,搞的自己不清不楚的,到最後也就不問了。
葉靖皓總是喜歡把這事情拿來說嘴,叫葉依雪要多學武術,這樣才追的到女孩子,母親方素蘭則是要葉依雪學會這些保護唐雙寧,逼得葉依雪從五年前認識唐雙寧後就得從每個月練習,變成必須每個禮拜抽空上武館。
這五年來也讓懶散的葉依雪有了定時運動的習慣,有時不動一動葉依雪渾身上下反而會不舒服。
葉依雪推開玻璃門,內中只有最角落幾處的電燈是亮著的,葉靖皓正在燈下對著假人的幾處要害攻擊,發出沙沙聲。
「爸。」
「你來啦?」葉靖皓轉頭說:「不換衣服嗎?」
「不用了。」葉依雪說。
「好吧,要先休息一下再開始嗎?」葉靖皓問。
「可以開始了。」葉依雪搖頭說。
「這個你拿著。」葉靖皓從牆邊架上抽出一把彎刀,說:「用力砍我。」
葉依雪握起刀一點也沒遲疑的橫砍過去,葉靖皓啊了一聲身體伏地躲過,說:「我的意思是直砍下來!」
哪有人先套好招在打架的?葉依雪對這無厘頭的老爸也是莫可奈何,在葉靖皓站起來準備好時才一刀砍下。
葉靖皓右腳一踏,右拳不閃不避的打向刀鋒,葉依雪驚訝間縱然想收刀也是來不及,怎料葉靖皓右拳繼續旋轉,身體也因為拳頭的關係,在刀完全砍下時和葉靖皓的身體整整差了一個拳身的距離,拳頭也已經在葉依雪的臉前。
「有沒有看到?」葉靖皓得意的笑說。
葉依雪還以為會把自己老爸的右手給直直劈成兩半,當下瞪眼說:「有。」
「別生氣、別生氣。」葉靖皓笑說:「我教你,揮拳之前右腳要先往前踏。」
葉依雪右腳往前踏同時,身體前方很自然的面向左側,葉靖皓兩手抓住葉依雪的肩膀將上半身轉到前側,說:「轉過去。」
葉依雪的腰部只覺得有些緊,有著想要快點轉回去念頭才明白,說:「懂了。」
「真不愧是小雪,一點就通。」葉靖皓說:「扭腰運用全身力量,在對方武器攻過來的同時,讓原本虎口向上的拳頭逆時針轉為向下,可以躲過對方的武器打擊對方。」
「而且拳頭的旋轉是在關節的『技』,敵人不容易察覺。」葉依雪說。
「對!對!」葉靖皓連連點頭說:「如果一開始就決定打向哪邊,對方一定很容易就看出來,如果在直直揮出的同時轉動整隻手臂,力量不會少掉太多,更不會被識破。」
這倒是蠻實用的。葉依雪暗自點頭,平常看新聞都會看到很多不良少年拿著武士刀和球棒打路人,說不定有一天會用到。
「嘿嘿,你老爸厲害吧!」葉靖皓搓了搓鼻頭說。
「沒砍到…」葉依雪看著手上的刀惋惜說。
「小雪阿…想要打倒你老爸是不可能的。」葉靖皓拍了拍葉依雪的肩膀說。
葉依雪正要開口,耳朵傳入尖銳的聲音,葉依雪不耐的將雙手遮住耳朵,葉靖皓見狀問:「耳鳴?」
「嗯…」葉依雪被那聲音弄得很是頭痛,閉上眼甩了甩頭,再次張開眼,前方的景色變換成從沒見過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