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蟲鳴唧唧的叫著,蟬聲此起彼落。
映入眼簾的不再是道館陰暗的燈光、水泥牆以及放置武器的架子,而是陽光透過葉子灑在石地上、偶有鳥類穿梭在林間,舒適的情境令業依雪不自覺的打起精神。
「媽的…為什麼我們一年級的旅行是爬山阿?」一個小平頭的男生不滿的說。
葉依雪看了看四周,班上只有少部分同學在深山中。小平頭男生說:「沒事來爬什麼大武山…找虐阿!」
「品寬快走,跟不上前面了。」唐雙寧說。
「還不都怪你爸。」葉依雪難得把不悅的情緒放在臉上讓人看見。
「對,都怪我爸!」李品寬恨恨的說:「什麼促進學子身心健康,所以一定要爬山,什麼鬼?」
「誰叫你爸是議員?多虧有你爸,這次的旅行人數創校以來最低的一次。」葉依雪很直接的說。
「對不起啦!」李品寬道歉說:「而且我也是被強迫才來的,原諒我。」
「作為議員的兒子,你必須更振作一點才行。」葉依雪說完,拉著唐雙寧直接走到前面,把李品寬丟在後面。
「等等我啦!」李品寬說。
「後面的快點跟上!」走在最前面的班導師回頭喊。
「老師!可不可以慢一點!」李品寬很不爭氣的說。
「我都四十九歲了!骨頭都比你們還硬!」班導師拍了拍膝蓋,對一旁其他班的老師說:「要不然我們在這邊休息?」
「太好了!」隔壁班的老師抹汗說。
「簡兄,你爬過這山很多次吧?前面有什麼嗎?」另一個帶著眼鏡的老師問。
「小廟。」
「什麼小廟?」眼鏡老師問。
「漢民方面來說就有些類似山神廟,對原住民而言也是有一些山神信仰的。」葉依雪的班導師喝了口水說。
「所以有村落囉?」眼鏡老師問。
「沒有,那間小廟還蠻像鄉下那種小土地公廟,偶而登山客路過會稍微拜拜,放一些食物上去。」
「幹麻放食物?」
「祈求後來的天氣、路途能夠平安。」
「喔…」其他老師都是恍然大悟的點頭。
「等等我們也要拜。」
「沒問題,我有帶一些饅頭來。」眼鏡老師說。
「我先去裝一些水,山上的泉水很甜,你們要不要喝一些?」
「好阿,麻煩你了。」眼鏡老師說。
「冠霖兄,能順便嗎?」隔壁班的老師問。
「沒問題!」簡冠霖拿著三人份的水壺走進樹林裡,過了片刻走出來,說:「喝喝看,讓你沒話說。」
兩個老師都喝了一口,嘴巴裡被泉水滋潤的有些甘甜,同時說:「真的沒話說!」
「哈哈!」簡冠霖笑了笑,回頭喊:「再過五分鐘出發!」
「好…」學生們的喊聲比哭還難聽。
「老師,哪裡有泉水?」葉依雪走上前問。
「哦?葉依雪?」簡冠霖看了看葉依雪,點頭說:「你很厲害,大氣也不喘一下。以前有爬過山?」
「沒有。」葉依雪說。
「那就是平常有在運動,看不出來喔!」簡冠霖讚賞的說。
葉依雪點頭,簡冠霖見葉依雪不想多說,指向旁邊說:「那邊,樹林後面有泉水。」
「謝謝。」葉依雪點頭,拿著三人份的水壺走進去。
「什麼幫我跑腿這麼多次我就要裝水…」葉依雪蹲在溪流旁邊,看了看四周說:「山裡的空氣還真乾淨。」
葉依雪率先喝了一些水,口裡頓時覺得甘甜,又多喝了兩口才把自己的水壺裝滿。
「比超商賣的山泉水好喝多了。」葉依雪將三個水壺都裝滿後站起身來就要離開,遠處傳來的喘氣聲讓葉依雪停下腳步回頭看了幾眼,只見一個古銅色皮膚的男子拿著一把沾血的木劍步履蹣跚的走來。
「幫…我…」男子說完倒在溪流中,溪流的後段被血給染紅。
你誰啊?葉依雪瞪大眼看著那男子,聽到從其他地方傳來的對話聲:「北辰胤呢?」
「應該在這裡…咳咳…」稚嫩的聲音說完,有些虛弱的咳嗽。
葉依雪走向那倒下、名為北辰胤的男子時,目光開始渙散,蟲鳴鳥叫聲模糊的進入耳內。
又要暈倒了。葉依雪大感意外,自己什麼時候暈倒怎麼會知道?
……
「終於見到你了。」女子的聲音很清脆。
「妳是誰?」葉依雪眼睛還未張開,下意識的問。
「我是誰不重要,我讓你看的未來對你而言才是最重要的。」女子說。
未來!葉依雪眼睛一張,自己已身處在一個白色的空間。白色空間內只有兩人,一個是自己,另一個…也是自己。
葉依雪仔細看著與自己面對面的裸體女性,除了那飽滿的胸部、性器官不同外,那女子慵懶的神態、蒼白的皮膚、黑髮如瀑的樣子和葉依雪幾乎一模一樣。
「未來?這一切都會發生?」葉依雪問。
「也許會,也許不會。」女子搖頭說。
「別跟我賣關子。」葉依雪皺眉說。
「呵呵。」女子銀鈴般笑了笑,看著葉依雪說:「這世上沒人能夠知道未來。」
「那妳又說那是我的未來,這不是矛盾嗎?」葉依雪抓頭說。
「這些事情發生的機率,無限的接近百分之一百。」女子說。
「什麼意思?」葉依雪問:「未來有無限接近零的機率會變動?」
「這樣說也對,可是又不太對。」女子說。
「所以結論?」葉依雪沒耐心的問。
「多點耐心,以後的事情可不是一時的衝動能解決的。」女子說。
如果有石頭,真想拿起來丟人。葉依雪正可惜這白色空間什麼都沒有,手上卻多出一塊石頭。
「你想丟我阿?」女子笑問。
葉依雪尷尬的抓了抓頭,問:「這是怎麼一回事?」
「那是靈力。」女子說。
「靈力?」葉依雪皺眉問。
「我們現在處於靈魂狀態,所以我才能透過其他地方與你近距離對話。」女子說。
所以想到什麼就會出現什麼?葉依雪理解的點了點頭,問:「那妳人在哪裡?」
「你未來會到的地方。」女子說。
又賣關子!葉依雪說:「未來,那些都會實現嗎?妖怪、我爸會死、重傷男子北辰胤?」
「會。」女子乾脆的點頭說。
「萬一我不去爬山呢?」葉依雪問。
「你一定會去。」女子說。
「好吧,」葉依雪看著女子,問:「那為什麼會是爬山?」
「因為這個企劃已經開始。」女子說。
「什麼企劃?」葉依雪抓頭問。
「選舉快到了。」女子說:「你不笨,說到這裡就懂了吧?」
選舉快到了就要快點作出業績、成效來。葉依雪無奈的抓頭說:「明白了,如果真的都會實現,能不能讓我多看一些?」
「不行。」女子搖頭說。
「怎麼不行?有二就有三阿!」葉依雪說。
「一來你的靈魂無法承受,二來我的靈力快要耗盡。」女子說。
「妳這傢伙…那妳就別跟我廢話,讓我多看一點。」葉依雪說。
「如果我不跟你對談,你會相信嗎?」女子搖頭說:「頂多也只是半信半疑。」
也對。葉依雪倒是沒再生氣,問:「那妳什麼時候要走?」
「其實你如果真要我走,我會馬上消失。」女子說:「因為這是在你的軀殼內。」
「妳在我身體裡面?」葉依雪說:「妳叫什麼名子?」
「軒轅。」女子說:「我的姓氏。」
「那未來會不會改變?」葉依雪最關心的問題依舊是這個。
「那些影像是我依據每個人的個性不斷的做出推算,最後所得出來的結果。除非有人能在一瞬間改變自己的個性、習慣,否則難逃這個未來。」女子的身體開始透明。
所以自己的老爸會跑去送死?況且哪有人說改就能在短短四個月內把所有習慣改掉?對了!還有四個月!葉依雪問:「我爸的命只剩四個月?」
女子點頭,說:「最後,告訴你幾點重要的事情。」
「快說,妳快不見了。」葉依雪見女子不慌不忙,自己倒是急了起來。
「一、多點耐心,別殺太多人,人死了會有靈魂。」女子說:「第二、北辰胤非救不可,他是好人,更是你們的好幫手。」
「救?怎麼救?印象中北辰胤的血流了不少阿。」葉依雪抓頭問。
「做好止血…很抱歉,我剩餘的靈力還得去做另一些事…」女子還沒說完身體就已經完全消失,白色空間突然崩潰,葉依雪的身體一下子跌入黑暗。
葉依雪驚慌失色的想要站穩身子,下意識的身體一震,身旁卻傳來唐雙寧的聲音,說:「小雪…」
「雙寧?」葉依雪看著唐雙寧,唐雙寧正擔心的握著葉依雪的手,眼角有些淚珠。
「阿!太好了…你醒了。」唐雙寧露出笑容,把眼淚擦掉說。
「抱歉,讓妳擔心了。」除了自己的父母,自己最重要的人就是眼前這人了。葉依雪此時躺在自己的床上,全身有些無力。
「沒關係,你醒來就好,我現在就去跟葉爸爸和葉媽媽說。」唐雙寧站起身說。
「等等…」葉依雪拉住唐雙寧的手,說:「先扶我起來。」
「好。」唐雙寧勾住葉依雪的腋下往後拖起,讓葉依雪的後背靠著牆壁。
「要喝水嗎?」唐雙寧問。
葉依雪點了點頭,看著書桌上的電子鬧鐘,已經是晚上九點二十七分。
原來剛剛那些感覺起來只有短短數十分鐘的事情,對於現實已經過了快三個鐘頭。是因為在軀殼內的關係嗎?葉依雪摸了摸腦袋,問:「雙寧,你喜歡爬山嗎?」
「咦?」唐雙寧一臉擔心的說:「每次醒來你都會問些怪問題,腦袋沒問題吧?」
「沒…」葉依雪頭又開始痛了起來,想必跟靈魂的承受度有關係,當下不再多說有關那些問題,把水喝下說:「我是怎麼回來的?」
「葉爸爸背著你回來的,回到家後他們馬上打電話請道士來幫你收驚。」唐雙寧說。
道士收驚?不過自己還真的是被怪東西纏上。葉依雪好笑的問:「道士呢?」
「好像快到了。」唐雙寧說。
「不是都該先送醫院嗎?」葉依雪問。
「我趕來的時候葉媽媽正要準備打電話,我跟他們說完今天學校你暈倒的事情後,葉爸爸嚇得說要請道士,堅持說你是被鬼怪纏上。」唐雙寧笑說:「什麼鬼怪阿?葉爸爸也太可愛吧。」
還真的被猜中了。葉依雪的身體有力氣了一些,抓頭問:「如果遇到受重傷的人該怎麼辦?」
「打電話送醫院阿。」唐雙寧說。
「萬一不行呢?」葉依雪問。
「哪有不行?小雪你睡昏頭喔?」唐雙寧說。
葉依雪不知該從何說起,放棄的同時門突然被打開,一個身穿黃色道袍、八字鬍、身材跟張旻凱相似的壯漢沉吟說:「嗯…有妖氣!」
這人看起來年紀跟自己差不了多少,臉上的八字鬍顯得特別好笑。葉依雪看著門後的葉靖皓,說:「爸,我沒事了。」
「什麼沒事?黃彥宏黃大師都已經說有妖氣了!」葉靖皓說。
「妖魔鬼怪速速去!」黃彥宏開始閉眼,變得有些瘋癲。
「神明附身了!」葉靖皓說。
「這傢伙是不是騙子阿?」葉依雪皺眉問。
「沒禮貌!這說不定是大師從天上請下來的神仙!」葉靖皓說。
這種事情誰信阿?葉依雪可不信這種東西,卻忽然想起那自稱軒轅的女子,頓時有些遲疑,說:「算了,隨便。」
「小雪…這人也是我們學校的。」唐雙寧在葉依雪的耳邊低聲說。
「嗯…改天去找他。」葉依雪說。
「你也信這個?」唐雙寧愣了一下,以為葉依雪是要找這人拿道符。
「我才不信,」葉依雪看著黃彥宏裝瘋賣傻,說:「我要把他從我爸身上騙到的錢拿回來。」
「不好吧?」唐雙寧嘴上說不好,心中卻也是不喜歡這種一看就知道是騙錢的傢伙,語氣中有贊成的味道。
「哪裡不好,我爸被騙是他活該,我拿到錢要去吃飯。」葉依雪吞了一口口水說。
「我還以為你要還葉爸爸,沒想到你是要拿去吃飯!」唐雙寧瞪眼說:「不行,這樣搶錢不好,說不定會被記過。」
「分妳吃就是了,幹麻說不好?」葉依雪說。
「你眼中只有食物嗎?搶錢犯法、犯校規,會被抓的。」唐雙寧說。
「喔…」葉依雪抓頭看著黃彥宏,說:「難不成就讓他騙錢走人阿?」
「這也沒辦法,周瑜打黃蓋。」唐雙寧搖頭說。
「啥?」葉依雪不懂問。
「多唸點書!」唐雙寧說:「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嘖…」葉依雪看向站在葉靖皓身旁的方素蘭,表情也是透著無奈,說:「我媽好像很不高興。」
「因為葉媽媽電話號碼還沒按完,葉爸爸就把電話按掉,搶過去打給道士。」唐雙寧說。
「該請道士的是他。」葉依雪說:「我爸真是有病,那腦袋裏面不知道裝什麼。」
「別這樣說,他好歹是你爸爸。」唐雙寧皺眉說。
「生病的兒子不帶去醫院,竟然丟在家讓人在作法。」葉依雪搖頭說。
「嗯!」兩人低聲談論到一半,黃彥宏突然拉長聲調,說:「喝!去!」
不知從哪抽出來的桃木劍在空中揮了揮,黃彥宏雙手掌心向上讓桃木劍平放在手掌,隨後壁上眼睛盤腿坐下。
葉依雪看到木劍又想起那名叫北辰胤的男子,頭不禁痛了起來,皺眉說:「爸、媽,我好了,請黃大師回家吧。」
這可是下了逐客令。在場眾人一愣,唐雙寧在旁低聲問:「火氣幹麻這麼大?」
「沒事。」葉依雪說。
現場氣氛被葉依雪的逐客令弄得很僵,誰也不適合開口,黃彥宏眼睛一張,從道袍內抽出符咒,語調正常的對葉靖皓說:「葉先生,這符要先拜過,再放進水裡燒掉讓令公子喝。」
令公子咧!葉依雪不得不佩服,這假道士說話還真有幾分講究。
葉靖皓接過連忙道謝,說:「有平安符嗎?」
「這。」黃彥宏拿出紅色的平安符說:「去到廟裡,對香爐順時繞三圈、逆時繞三圈。」
「好。」葉靖皓點頭說。
「幹麻順、逆時繞三圈?」葉依雪問。
「不知道。」唐雙寧聳肩說。
黃彥宏回頭解釋說:「順時是為了請天上諸神下來護佑,逆時則是讓地下鬼魅退避,有雙重庇護的效果。」
葉依雪點了點頭,小時後偶而會去廟裡,看人拿平安符順、逆時繞香爐,每次問起都被父親含糊不清的帶過。
「我該走了。」黃彥宏說。
「大師,關於費用…」葉靖皓問。
「看在令公子與我同校的緣份上,作法費用倒是不用,只收符咒跟平安符的錢就好。」黃彥宏說。
「謝謝大師。」葉靖皓說。
葉依雪正覺得這黃彥宏還算上道,見母親的臉色也緩和下來時,黃彥宏的話讓除了葉靖皓外的眾人傻住。
「符是請神明來畫的,價格自然不能低。」黃彥宏故作苦惱說:「兩千五。」
「好、好。」葉靖皓連連點頭。
好你個屁!葉依雪和方素蘭同時死瞪著葉靖皓,黃彥宏又說:「平安符裡面的紅色沙子這更貴一些,請神明附體放血染紅而成的沙子自然價格不會太低…算三千罷了。」
「五千五?」葉靖皓瞪大眼,說:「這麼便宜喔?」
「哈哈!總是要公道阿!」黃彥宏說。
看葉靖皓笑的這麼開心,葉依雪和方素蘭脾氣都發不出來,唐雙寧低聲說:「別這樣,葉爸爸也是為了你。」
「他媽的…我可沒覺得身體有變好阿。」葉依雪暗罵說。
「我也該走了,請天上神明來肉體都會很累。」黃彥宏把錢放進道袍內,疲勞的說。
「謝謝大師。」葉靖皓親自送黃彥宏,兩人走下樓說。
方素蘭看騙子跟傻子都離開後才走進房內,說:「依雪,沒事吧?」
「沒事都被爸氣的有事!」葉依雪說。
「你爸的缺點就是迷信。」方素蘭嘆一口氣說:「聽說你在學校也有暈倒?」
「嗯。」
「要不是雙寧跟我說我還不知道。」方素蘭搖頭說:「為什麼不讓老師跟我們說呢?」
「只是小事情。」葉依雪說。
「昏倒還只是小事情?」方素蘭生氣說:「你都不知道我和你爸多擔心你,你爸要不是擔心你幹麻請這騙子來?」
「放心,以後不會了。」葉依雪說。
「身體不好會暈倒,誰能說不會就不會?」方素蘭瞪眼說:「這兩千五的符咒等等你死都給我喝下去。」
「等等爸上來騙他說喝完就好啦。」葉依雪說。
「不行,你要當你爸的面喝。」方素蘭說。
葉依雪一臉不願意,唐雙寧說:「讓葉爸爸放下心阿。」
「好吧。」葉依雪說。
「不聽我話,只聽雙寧的話啦?」方素蘭調侃說。
唐雙寧臉上一紅,說:「我只是想讓葉爸爸放心一些。」
「可是我養了十六年的兒子這麼聽妳的話,作媽的能不吃醋嗎?」方素蘭說。
「媽…」葉依雪看唐雙寧臉越來越紅,想要阻止時方素蘭卻說:「怎麼?心疼啦?」
「我、我先回去了。」唐雙寧不敢再聽,站起身就要走開。
「雙寧,妳先幫我看好依雪,別讓他把那兩千五給丟掉。」方素蘭說:「我要下去唸唸那臭傢伙!」
方素蘭生氣的說完,離開葉依雪的房間時順便把門關上,臉上一笑,得意的自語說:「話都說到這份上,你們可得給我湊成一對阿。」
葉依雪哪不知道自己母親在想什麼,見唐雙寧訥訥的站在旁邊,說:「先坐下吧。」
「嗯。」唐雙寧這才坐下來,腦袋裡卻還是亂糟糟的。
「抱歉,我媽明知道妳臉皮薄還這樣亂說。」葉依雪說。
「沒關係…」唐雙寧說。
葉依雪見唐雙寧進入當機的狀態,說:「符咒收好。」
「好…」唐雙寧點了點頭說。
還是這副樣子。葉依雪也拿唐雙寧沒辦法,換個話題說:「我不會再暈倒,妳不用擔心了。」
「送醫院檢查比較好吧?」唐雙寧說。
「進醫院他們也檢查不出個所以然來。」葉依雪說。
「難道你就知道個所以然嗎?」唐雙寧笑說。
「心中有個明白了。」葉依雪點頭說。
「別胡說。」唐雙寧擔心的說:「萬一又昏倒,這可不是什麼好事。」
「沒亂說。」第一次昏倒是多半是回想時跟靈魂的承受度有關,第二次昏倒則是靈魂正在接受訊息。葉依雪自然不會說出,即便說了也沒人信。
「你有事情瞞我。」唐雙寧說。
「有嗎?」葉依雪裝傻說。
「有,一定有。」唐雙寧臉貼進葉依雪,盯著葉依雪的眼睛說。
「妳想太多了…」葉依雪心虛的把眼珠子飄到一邊,不敢和唐雙寧直視。
「絕對有!」唐雙寧哼聲說:「你說謊可瞞不了我。」
唐雙寧那雙美目認真的看著自己,葉依雪畢竟只是高中一年級的男孩,心裡驟然萌生一把抱住唐雙寧的衝動。
葉依雪把背貼在冷冰冰的牆上讓自己冷靜些,看唐雙寧這麼篤定,再隱瞞也沒意思,抓頭說:「我們高中第一次旅行會去爬山。」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會扯到這邊,見葉依雪表情認真不像是在開玩笑,唐雙寧坐回身子,點了點頭示意葉依雪說下去。
「會遇到一個重傷的人,叫北辰胤。」葉依雪說。
「又是夢嗎?」唐雙寧問。
「就知道妳不信,所以才不想說。」葉依雪說。
「那你繼續。」唐雙寧說。
「我們要救他,從兩個追他的人手中救他。」葉依雪說。
「小雪,要不要帶你去看醫生?」唐雙寧的眼神透著擔心和害怕。
「隨妳。」葉依雪白了唐雙寧一眼說。
「對不起嘛!」唐雙寧說。
「不用道歉,」葉依雪自知這些話太過奇怪,只問:「下次選舉什麼時候?」
「不到一年,實際的日期我也不清楚。」唐雙寧問:「問這個做什麼?」
「爬山跟這件事情有關,可以問問李品寬。」葉依雪說。
「品寬的爸爸確實是議員,但是爬山跟選舉哪有什麼關聯?」唐雙寧好笑的問。
「促進學子身心健康…想做一些績效讓有票權的父母投自己。」葉依雪說。
這麼一說好像真的有些關聯?唐雙寧不由信了三分,說:「可是遇到那個什麼…北什麼的,不太可能吧?」
「北辰胤。」葉依雪說。
「對,北辰胤。」唐雙寧問:「字怎麼寫?」
葉依雪想了一下,景象雖然都是對話,但是處在夢中的自己像是拿著劇本的導演,醒來後一開始頭會痛,不過休息一陣子後許多問題的答案,自己想起來一清二楚,當下說:「北方的北,星辰的辰,胤…旁邊有兩個勾勾的胤。」
旁邊有兩個勾勾?唐雙寧愣了一下,想通說:「趙匡胤的胤?」
「喔,對!」葉依雪點頭說。
「北辰胤…」唐雙寧皺眉說:「左邊是一撇…那才不是勾。假如是真的,受重傷也太奇怪。且最奇怪的是,這姓氏從沒聽過。」
「誰知道?」葉依雪聳肩說。
「還問我呢!夢是你夢的,還有誰能知道?」唐雙寧說。
「我真的不知道,是那女人告訴我的。」葉依雪說。
「女人!你果然有夢到女人!」唐雙寧說。
一般人都會在意是誰說的,沒想到竟然在乎的點是在女人。葉依雪抓頭問:「怎麼了?」
「你在昏迷的時候,一時唸我聽不懂的東西。」唐雙寧說著說著臉紅了起來。
「夢囈…很正常阿。」葉依雪說。
「你說…」唐雙寧似乎想到什麼,臉色變成慘白說:「不行,有二就有三!別跟我廢話,讓我多看一點。」
對話那麼多,我夢話就只說這些?葉依雪愣愣的說:「還有呢?」
「沒有了。」唐雙寧問:「你有什麼對象嗎?」
「沒、沒有阿。」葉依雪不知所措的說。
「你又騙人。」唐雙寧說:「你夢的女人長什麼樣子?」
「樣子喔…」葉依雪低頭沉吟了一下,說:「身高大概一百七十五公分。」
一百七十五,比自己還高上一些。唐雙寧有些挫敗的問:「然後呢?」
「皮膚白皙、黑髮很長,大概到腰間,眼神懶散隨意,有胸脯跟女性的性器官。」葉依雪說。
唐雙寧想像了一下,黑髮到腰間大概跟小雪一樣,眼神懶散跟皮膚白皙也是差不多,而且重點似乎是裸女。唐雙寧阿了一聲,說:「你夢到你自己變成女生?」
「妳才變男的。」葉依雪沒好氣的說:「我也說不清楚,那女人自稱軒轅…好怪的名字,不過好像在哪裡聽過。」
「原來是春…」唐雙寧放下心長長吐出一口氣,馬上止住嘴。
「春什麼?」葉依雪問。
「想想也是,小雪都十六歲了。」唐雙寧點頭說。
「什麼?」葉依雪可不喜歡別人打啞謎,要不是眼前人是唐雙寧早就擺臉色了,雖然現在表情也不是很好看。
「你不知道嗎?」唐雙寧說:「男性只要到了某個年齡,會作一些跟女性超近距離接觸的夢。」
「妳說春夢?」葉依雪聽出唐雙寧的意思,搞了這麼久原來是被誤會,難怪表情這麼奇怪,一下慘白一下泛紅。葉依雪抓頭說:「別胡思亂想,我們只是聊天。」
「蓋棉被、純聊天。」唐雙寧理解的說:「每個男人都用這種藉口。」
「算了…」葉依雪不再糾結這問題,問:「軒轅這姓氏妳有沒有聽過?」
「軒轅氏,」唐雙寧說:「這姓氏很多小說都有,但很少有書籍會介紹。」
葉依雪可不太愛看書,除了學校老師要考試才會偶而讀讀教科書外,其他課外書籍很少翻閱,當下不開口等唐雙寧繼續說下去。
「我想想看…」唐雙寧拍了拍自己的額頭,說:「我記得有,有一本妖怪跟軒轅氏同時都有的書。」
唐雙寧沉思間,門「叩!叩!」的發出聲音,方素蘭說:「雙寧,已經十點半囉!」
「這麼晚了。」葉依雪看著電子鐘說:「先送妳回去吧?」
「先下樓了,要送雙寧回家喔!」方素蘭提醒完,轉身走下樓。
「我一時也想不起來。」唐雙寧說:「不過那只是夢,你也不用太在意。」
「不急,」葉依雪知道唐雙寧不太相信自己,說:「等妳想起再跟我說。」
葉依雪下床說:「回家了,太晚可不好。」
「嗯。」唐雙寧點了點頭,笑說:「再晚可要住你家了。」
「住阿。」葉依雪聳肩說:「我媽可是大大的歡迎。」
「才不要,」唐雙寧哼聲說:「我現在可不敢跟你住同一個屋簷下。」
「怎麼不敢?」葉依雪皺眉問。
「你長大了。」唐雙寧說。
「我可沒作過那種夢…」葉依雪搖頭說。
「放心,我不會記得的。」唐雙寧笑說。
葉依雪心中嘆一口氣,誰要自己那夢對話這麼多,卻只說那幾句,當下不再辯解,說:「隨便吧。」
「不過,夢到跟自己還是第一次聽見耶。」唐雙寧說:「通常不是會跟自己最親密的對象嗎?」
「不知道。」葉依雪說。
「難道說你是極端自戀的人嗎?」唐雙寧問。
「不知道。」葉依雪說。
「無聊。」唐雙寧見葉依雪一點反應都沒有,哼聲說。
「妳才無聊,」葉依雪打開門同時,回頭說:「走了。」
「阿…」唐雙寧張大嘴指著門後,葉依雪看唐雙寧這麼慌張的樣子,問:「看到鬼嗎?」
「不、是,不是…」唐雙寧結結巴巴的說:「媽、爸、葉媽媽?」
葉依雪一愣回過頭看著三人,三人也正望向葉依雪,彼此大眼瞪小眼一陣子後,葉依雪才問:「媽,這是怎麼回事?」
「口氣別這麼不好嘛…」方素蘭偷聽被抓到,乾笑兩聲說。
兩人對話內容不是見不得人,只是被偷聽的感覺葉依雪可不太喜歡。
「你們幹麻偷聽?」唐雙寧頓足問。
「雙寧,我們也是擔心才過來的。」大鬍子男人說。
「是阿,不過到了依雪的房門口卻又不好打擾你們。」女人那水潤、漂亮的雙眼毫無保留的遺傳給了唐雙寧。
男人叫唐志雲,志氣的志,白雲的雲。體重超過一百公斤,可身高一百八十五公分,那身上的贅肉在妻子潘玉霞的要求下,唐志雲每天到健身房報到,練成了一身肌肉。
曾經和葉靖皓在葉依雪和唐雙寧出生沒多久時,在醫院吵誰的孩子生好看、誰的老婆最美,後來因為談不攏直接在醫院裡面大打出手,不過最厲害的人還是兩人的老婆,同時的河東獅吼讓兩人嚇的不敢動手。
女人潘玉霞臉上雖有歲月留下的痕跡,但皮膚、雙眼、待人溫柔的個性都讓唐雙寧給接了過去,讓人一看就知道年輕時肯定是風華絕代的美女。
「哪有什麼不好打擾,敲門說一聲還不簡單。」葉依雪說。
「依雪,你怎能這樣對唐爸、唐媽說話?」方素蘭轉頭,說:「志雲、玉霞,讓你們見笑了。」
「哼!看我還把不把女兒交給你。」唐志雲說。
「你敢不交?」葉靖皓從樓梯下走上來,聽見唐志雲說不把唐雙寧嫁給葉依雪,生氣的問。
「雙寧是我女兒還你女兒?」唐志雲說:「我不嫁你能怎樣?」
「好阿!來打一場!我輸了雙寧嫁不嫁隨你,我要是贏了…」葉靖皓想了一下,說:「我贏了雙寧今天在我家過夜!」
「誰怕誰,你以為我會輸你這種信道士賠錢的白痴嗎?我們正好把十六年前的帳清一清。」唐志雲說。
葉依雪看四個大人堵在門口出不去,乾脆把門關起,唐雙寧驚呼說:「你做什麼?」
「外面吵死了。」葉依雪躺回床上說。
「你也不是不知道他們兩個就是這樣,都已經吵了十六年了。」唐雙寧說。
「就是這樣才煩,」葉依雪聽見外面的勸架聲和吵鬧聲,說:「他們就不能安靜點嗎?」
「等等就會安靜了。」唐雙寧說。
「也對…」葉依雪說完抓了抓頭,躺進被窩裡。
見葉依雪躲進去被子,用棉被蓋住耳朵,唐雙寧說:「其實你說的我已經信了一些。」
「妳信了一些,可我卻還是很懷疑。」葉依雪說。
「原來你也不確定。」唐雙寧抿嘴笑說。
「半信半疑,畢竟太不切實際了。」葉依雪說。
「可爬山的那件事,你這樣一說確實是有可能性。」唐雙寧說。
「選舉嗎?」葉依雪問。
「夢的組成元素是從現實的場景、事件、人物組成,一般學生對選舉、政治方面本就很少去理解,加上我對你的認知,你並不會看新聞。除非那些官員請廣告車打廣告,否則你不可能會知道選舉快到了。」唐雙寧說。
這是在褒還是在貶?葉依雪還搞不清楚唐雙寧的意思,唐雙寧又說:「而且夢很清晰,一般人作夢很難記起全部,都會是片斷的浮現在腦海,可你能在剛醒來全部說出來。」
「這麼講究阿…」葉依雪哪知道這麼多?把被子用腳勾掉,看著天花板說:「可妖怪、流血的傢伙也太可疑,我有時會看連續劇,但劇裡可沒出現過妖怪。」
「你打開電視都是看鄉土劇吧?」唐雙寧問。
「嗯,我爸媽都愛看那種。」葉依雪說。
「而你打開也不會看超過半小時不是嗎?」唐雙寧說。
「對阿…」葉依雪說:「那又怎樣?」
「那就不太可能會夢到。」唐雙寧說:「除非讓你看到很震撼的一幕,不然要你記下實在有難度。」
葉依雪仔細想起劇情,內容確實讓人好記卻又很難記住。誰教每次電視一打開就會看到女人在報復男人,打臉、倒水在頭上,內容好記可每個鄉土劇都會出現這樣的劇情,自己豈會特別注意。
還有妳在罵人!葉依雪眼珠子瞄著唐雙寧說:「是啦是啦!」
「誰讓你這麼沒耐性。」唐雙寧咯咯輕笑說。
葉依雪盯著唐雙寧的笑臉片刻,突然撇開臉不再多看,每次看著看著都會有些著迷,又或者說是怦然心動。
唐雙寧還以為自己笑的難看,臉一紅用手遮住嘴說:「好了,也差不多要回去了。」
「嗯…明天幫我問問李品寬。」葉依雪說。
「沒問題。」唐雙寧站起身後,看著時鍾從葉依雪關門起過了七分鐘,也該是兩家子的主人發揮的時刻了。
「葉靖皓!」
「唐志雲!」
「你可以幼稚一點沒關係!」門外方素蘭大吼說。
「你也是!幾歲人了?還打架阿?」潘玉霞大罵說。
「還是要我把你送進醫院你才罷休?」方素蘭說。
「你非得把兩家子弄的吵吵鬧鬧你才開心?」潘玉霞說。
葉依雪嘆了口氣,這樣吵鬧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兩家子常為了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情搞的天翻地覆,最可笑的是葉靖皓和唐志雲兩個男人死活吵不過自己的老婆,被管的服服貼貼。
葉依雪不是認為女人就該被男人管,只是自己和雙寧的老爸明知道後果卻還是硬要吵,結局自然是吃苦頭,各自抓回家裡管教。
「嘿!」葉依雪從床上彈起,走到房門說:「別吵,雙寧很累了,想回家休息。」
「臭小子,要不是你我們也不會亂成這樣!」唐志雲看著打開門的葉依雪說。
「對我家小雪兇成這樣是怎樣?小心我讓他不娶妳家女兒。」葉靖皓說。
「混蛋!雙寧這孩子我可喜歡的緊!非取不可,你給我下來!」方素蘭拉著葉靖皓的耳朵走下樓。
「你也是!依雪這孩子我也是喜歡,你竟然不要雙寧嫁給他?」潘玉霞說:「雙寧,我們走!回家給妳討個公道!」
葉依雪抓了抓頭,誰跟誰結婚這可要長大後才能決定,而且自己喜歡雙寧可不代表人家一定喜歡我啊。
兩人認識五年可不能表示兩情相悅,葉依雪和唐雙寧在作戲給張旻凱看時表現雖是如此,但雙寧真正的心意究竟想些什麼,除了她父母又有誰能知道呢?即使現今兩相喜歡,大多數也是時間堆積而來,男女之情的一切不是相處的時間長、短能決定。
唐雙寧的臉上沒有絲毫的變化,葉依雪看著唐雙寧的表情心中正要暗嘆一口氣,卻聽唐雙寧聲若紋訥的嗯了一聲走下樓,讓葉依雪驚了一下。
「看我回家怎教訓你。」潘玉霞轉頭說:「依雪,我們回去了。」
「喔…」葉依雪愣了愣,才說:「唐爸、唐媽晚安。」
「晚安。」潘玉霞說完又用力拉著唐志雲的耳朵,說:「你看!依雪多有禮貌!要不是我們偷聽他會擺臉色嗎?你開口就是不嫁…」
隨著聲音越來越小,到離開葉依雪家裡出去到外面的訓斥聲從窗外傳進來,又在一次變小的聲音,葉依雪進房鎖緊房門後,趴在床上說:「今天真的好累。」
葉依雪翻過身子,用腳將床邊的電風扇的按鍵按下「強」後,說:「北辰胤…要救,老爸更要救。」
葉依雪喃喃唸著那些連自己也不確定是否會發生的事情,不知不覺間進入夢中。
